誰人識得君之面 ——經(jīng)典隨州古民居共賞 作者：蔣天徑

寧寧

誰人識得君之面

——經(jīng)典隨州古民居共賞

蔣天徑

     像遺失了傳家寶，我一直在苦苦尋找：具有隨州古民居文化元素的典型代表建筑在哪里？在主編《隨縣文化圖典》叢書時，我與撰寫《隨縣民間建筑》的作者程衛(wèi)國、呂雄輝跑遍了隨州，拍下了無數(shù)民居圖片，其中也不乏有古貌遠意的建筑，但總覺得內(nèi)涵不足，與隨州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不配。

    真是天不負人，也是隨州傳統(tǒng)民居文化經(jīng)典命不該絕！2022年8月27日，我們在佛山寨村有緣相遇。9月3日，我再次前往探望，像探視幽林深處的白發(fā)隱者，貼耳與其竊竊私語，半晌，才稍稍了解到那么一點點他內(nèi)心的隱秘與情悃。

  這個地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——長沖西塆。細查，他一點也不普通。就那長沖，你真不知道有多長？彎彎曲曲，步行半天還走不完。讓人驚呼的不是他的長，而是他從豐山腳下走來。豐山，很遺憾的是被人誤寫成了風山（見《阜遀·伏羲》，我有專章論及），《山海經(jīng)》上說，那里是神耕父（神農(nóng)）生活的地方。所以長沖的稻米特香特好吃，根源就在這里。其實長沖西塆，并不是指塆子在長沖西邊，而是相對東邊的同姓大塆而言，顯赫的劉氏長房就住在寨墻高筑、水濠深淘的劉家大塆內(nèi)。我們曾多次來過，觀瞻過它的偉岸和保護較好的寨墻門樓，尤以那失去門框門肚、不得已身靠在山墻上的厚重大門，像疲憊的大叔，無言地等候著親朋自遠方來。我們來了，卻毫無作為，只能無言地扼腕嘆息。不久前，省建設廳古民居保護專家來了，大叔那滿是皺紋的臉才展開一絲笑容來。

　

    然而從古民居的文化價值考查，西塆遠比東劉家大塆勝出一籌。它的獨具匠心處，全在門楣上方墻體的裝飾上，其奧妙就潛隱在那三排馬頭飾上。這里我暫不揭秘，聰明的讀者不妨先猜猜它的寓意是什么。我開始以為戶主的祖先是從四川成都一帶遷入的，翻看他們的族譜，明明寫著：“我劉氏先祖，于明洪武二年，應國家遷民移居之令，由原籍江西省臨江府新淦縣”遷入隨州。我愕然，以為劉家大有來頭，我甚至想到了劉伯溫。然而他們之間，卻八竿子都夠不著。

    事實是，也只能是，劉家深受隨州地域文化影響，重視讀耕傳家。有如我們鄉(xiāng)下春聯(lián)上寫的：“讀耕傳家讀可榮身耕可富，勤儉為本勤生衣食儉生金?！北幻鞒始臆婈犙航膺w徙到隨州來的劉家先祖，無疑不是大戶，后來的發(fā)達，是在漫長歲月的讀耕積累中形成的。至于何時躋身隨州名流，尚無考。上世紀三、四十年代，為躲避戰(zhàn)難，佛山寨的山坳里住進了厲山的“四大家”：何、康、汪、劉。劉是土著，當然是“地頭蛇”；外來的三姓不是“蛟”就是“龍”，何是省主席何成濬的家族；康是康彩舞的族眷，湖北省第一條公路“襄花公路”，其設計者和修筑者就是康彩舞；汪是汪新然，頭號大地主，土地多到算不清。“四大家”在佛山寨所蓋的246間石房，也算得上奇跡，但屬臨時避難所，無文化講究，夠不上隨州古民居的典型。

不過，這“四大家族”，都是乘駟服綾之人?。?/font>

    回看西塆劉氏居所，聰明的讀者大概已經(jīng)看出了門道。那門楣上方墻體上的三排馬頭飾構，正面朝前為四十四件。何意？誰都可以悟出：事事如意！還有何深意？“四”通“駟”。《字匯補·馬部》：“駟，借作四?！蔽疫@才明白，馬匹的匹，右邊加一｜，就像馬拉的車廂“四”了。文字草創(chuàng)之初，四寫作亖。后來的四，是從四匹馬拉一車的駟借用過來的。讀過左思《蜀都賦》的人都知道有這樣的句子：“亦有甲第，當衢向術。壇宇顯敞，高門納駟?！笔钦f成都宮門外的街道兩旁，也建有高級住宅。堂院顯赫寬敞，大門能容納四馬拉的大車通行。這種門第，誰有資格享有？“匪葛匪姜”，不是諸葛亮就是姜維，多么顯赫的人物??！有人把側(cè)向兩邊的六個馬頭構件也算上，正好五十，這是不是也有個什么說法？當然，五諧武，諸葛亮人稱諸葛武侯。那側(cè)向兩邊奔騰不止的六匹馬，正是武的象征。這種美好寄寓，進出其間的任何人，都難免會生出某種感觸，或強或弱，但絕對是正能量的。還有天文學上的一個說法，這里也不能漏掉。《晉書·天文志上》曰：“房四星……亦曰天駟，為天馬，主車駕。”房星是二十八宿的一個星名，這是不是又牽涉到了星象學？

    這種對四、五的解釋，肯定會引來無數(shù)唏噓聲。我只能引用臺灣學者邱宜文先生在《山海經(jīng)的神話思維》中的一段話作答：“‘數(shù)’經(jīng)常具有關鍵性的影響：很少有一個重大的神話事件是不含數(shù)之作用的，它不是與某些特殊的人、事、物結(jié)合，就是在事件的情節(jié)中不厭其煩地被提出與描述?！蔽覀儾荒軓娗竺總€人都去研究《易經(jīng)》的理、象、數(shù)，只能找出新的例子來比照說明。這個典型例子就在附近不遠處的鄒家塆。

　　我先將門樓的門聯(lián)摹寫如下，聰明的讀者也請用心猜猜它的內(nèi)容和寓意，一定要在這里多停停、多想想，你會增益無限快樂。多說一句，千萬別以我下面瞎蒙的解釋為準，我也是戰(zhàn)戰(zhàn)驚驚地在破譯：

　　　祥壽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德棷

　右　　云星同升流共鳳麟　　左

　聯(lián)　　呈紀日恒　　　　　　　峙山見遊　　聯(lián)

　　　瑞月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河郊

我再次強調(diào)，我只是在試圖破譯：

　　這是一副十二字聯(lián)，字跡脫落嚴重，辨不清。但從文字布局的形式看，整體成十字形，意在十全十美。這點與西塆的四十四匹馬頭飾的寓意一致。門聯(lián)當依常例豎讀，我借助典籍的力量，將缺字補全，釋讀為：

　　麟遊棷　鳳見郊　德共山河流峙

云呈祥　星紀瑞　壽同日月升恒

  這樣斷句，意思就很好懂了。都是祝頌之語，并無艱深晦澀之詞。難一點的，是用典。上聯(lián)典自《禮記·禮運》：“鳳凰麒麟，皆在郊棷?！毕侣?lián)典自《詩經(jīng)·小雅·天?！罚骸叭缭轮?，如日之升?！摈滕P是祥瑞之物，云星是祥瑞之氣。之所以是十二字聯(lián)，那是象征一年十二個月，排成四行，象征一年四季。

隱藏更為深邃的是圖。

　　　右　　　　　　　左

    請看：左聯(lián)的上端是麟，右聯(lián)的上端是鳳，象征吉祥如意。麟下是一柄扇，或是一把傘？鳳下是一張犁，或是一木車？象征“四民”中的工農(nóng)興旺。左聯(lián)花紋下是翻開的書，右聯(lián)花紋下是半出鞘的劍，象征的是文武雙全?；蛘哌@四個圖指的是“四民”：士農(nóng)工商。很費猜??！我拿不準。你也許已找到了答案，請留言賜教。